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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两讫（二十三）【狄尉】
两讫
（二十三）
再过了半月有余，天后召尉迟真金，命他深夜带幻天真人于北宫门觐见。他这几日一得空便潜入淳化坊监视幻天的一举一动，见他四处召集人马，都是些江湖术士，穿着奇特，脸上也都化了诡异的妆容。除了此前见到的那个敷粉的男子，还有一高大的西域男子，一体态佝偻的老妪，和一个看不清面上如何的年轻女子。
尉迟真金想不通武后要他们有何用。其中也就那个高大的西域男子看上去还有些本事，其余人，似乎只有些偷鸡摸狗的三脚猫功夫。尉迟真金觉得不屑，心想他们早晚要在天后面前出丑。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水月。或者说，表面上是水月。尉迟真金并不擅长隐藏气息，瞒一瞒一般武夫还好说，但如何瞒得过水月。她注意到了屋顶上的身影，便小声告诉其余人。幻天用余光瞥了一眼，意识到那是尉迟真金，心里竟然舒爽了很多——那高高在上的金吾卫上将军，还要为了他做梁上君子，行偷鸡摸狗之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日，尉迟真金纵马至淳化坊，一脚踢开幻天暂居的府宅大门。院子里站着那个西域男子，见他，立刻拔出了背上的弯刀。尉迟真金懒得与他多牵扯，便朝着里屋说道：“金吾卫上将军尉迟真金在此。汝等听令。”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直穿过几道屋门石墙，叫每个人都听得见。于是只见几团烟雾，几人一一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今夜子时，随我行动。”尉迟真金目光扫了他们一圈，转身上马。他习惯于发号施令了，但幻天这群人多是江湖草莽，哪里被这样呼喝过。西域男子气极，眦目而视。只听刷刷两声，他便把手中的弯刀掷出，直冲着尉迟真金的背影而去。
尉迟真金并没有回头，相反，他像完全没有听到似的，任由那月牙形的大刀贴到他背后一丈。而一瞬间，尚不待旁人看清他的动作，那把大刀就如撞上了磐石，忽然停下，又落在地上。
但水月看清了。她看着尉迟真金双手支在马鞍上，双腿腾空，踢在刀侧，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坐回马背。他似乎是觉得不屑，即便如此也没有停下来，甚至也没有回头看看到底是谁。他双腿一夹马肚子，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这厢尉迟真金受命行动，那厢狄仁杰倒还算太平。这几日大理寺总有贼人光顾，好在他早已把亢龙锏放在了别处，也没有遗失什么。另外他这几日几乎吃住都在暗室里，为了不漏听地面上的消息，他连了一根竹管通至卧房附近，有人以为他在房里，叫他时不至于错过。
虽无大案，他也没有闲下来。相反，因为这几日总跑去郑府那些护卫的家里询问近况，其实更忙碌了。同样忙碌的还有沙陀。毒蕈有轻微的后遗症，虽然易治，但让其他医官随同他总是放心不下。他原来私下里和狄仁杰说尉迟真金这人又凶又不管事，大理寺的医官吓走了好多，他就知道向太医署要人，也没人敢说他两句。医术稍微好一些的都不愿意去大理寺了。要不是因为王溥需要人手，也不会让他去大理寺当差。
一众护卫的情况尚还稳定，被下毒的几个情况也不算危急，大部分都可以下地走路了，最多精神萎靡了些。他们的家人也对狄仁杰和沙陀千恩万谢的。但那个死去护卫家里就不同许多了。间隔很远就能看到一老妪坐在门槛上，一见到狄仁杰的影子就大声哭喊，同时护卫的老父亲就从屋里出来，手里挥舞着锄头，大骂他们大理寺是蝗虫。
狄仁杰对此确实无可反驳，周近要上前阻止，也被他拦下了。随后一位年轻妇人便从屋里走出来，怀中抱着个小童，冷冷地看着他们，只叫他们快走。于是大理寺众人灰溜溜地回去。
找到那几个道士是无望了，狄仁杰因此日渐觉得焦虑，以至于许久不曾出现的心魔也开始在夜晚侵袭，抓住他的脚踝把他往阴沉的泥潭中拖拽。他有时深夜惊醒，脉象紊乱，望着窗外都觉得混沌不堪，好久才能平复。
那时他便会披上衣服在院子里踱步。有时候走到高墙边上，抬头，就发现尉迟真金正映在月色里的侧脸。月光不是很敞亮，只能看清一个黑黢黢的轮廓。
晴天的夜晚，偶有风自树枝的缝隙穿过，落下些窸窣的声响。狄仁杰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个黑黢黢的侧脸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大而明亮的圆月。他清醒了些，听着墙外更夫经过，马厩偶尔传来些嘶鸣，墙角有狸奴穿梭的身影。一切都很和平。
但他心中却已然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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