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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长干行【柒】

长干行

 

三十一。

公孙策不知是该赞叹桃花运真好呢,还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太出风头了。三入开封,这次是没遇上庞家的人了,却来了个他指腹为婚的千金大小姐。这便有些让人头疼了。他已经应了庞飞燕中了状元去娶她,哪里想得到还真让他遇到了那个结了婚约的姑娘。

 

他也并非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姑娘,只是从前父亲跟他支支吾吾地讲年轻时结识了个商旅,二人交心,也为两个孩子立了誓。只是不说清楚到底是个什么誓言。只是看着父亲羞于启齿的样子,也懒得再问了。


陆湘湘脾气也大,他不请她不愿的,这婚事当然一拍两散,让那陆老板干着急的。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喜不喜欢只是对不对得上眼的事儿。旁人管不得,也没法管。可他只晓得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却不明白所有感情的归宿都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日久生情才是那个可怕的主谋。

 

他和她,也是每日的争吵。他心高气傲,她也傲慢泼辣。

 

他那时只觉得这姑娘隐隐约约与那刁蛮的庞飞燕有几分相似。既然是相似,更看不上了。像是父亲常说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三十二。

至于后来公孙策怎么就和她对上眼了,又怎么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这都不是本文想说的事。只便挑些重点的讲吧。比如失明。


他身体抱恙这件事,包拯还是大略了解的。只是他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那年冬天展昭把他给冻出了病,就一直没好过。他只见到他能吃能睡能走路,却不晓得他半夜瑟瑟发抖的样子。等到陆湘湘对他连声责骂的时候才渐渐想起来。明明探案的时候最会把线索穿成珠串,可公孙策细微处的一点一滴,却在那时才细细密密地层叠成了一方丝帛。轻轻薄薄的,就这么附在他的眼睑。


他就突然剧烈地后悔了起来。他后悔没有在推翻他的推理之前先发现他的病症,他后悔没有定着意志决心不来京城,他后悔那天去探望包大娘把他和展昭两个人留下直到黄昏才回来,他后悔上次去开封没护得他周全,他后悔展俊被害那案没有及早侦破让他在牢里待了好些天,他后悔小时候偷偷爬上墙找他让他被先生好一顿打。他后悔第一次见他,背着他,淋着一路的雨。


不禁想起了陆湘湘说的。公孙策只是想赢他一次,最后一次。


可是,又有哪次不是他公孙策赢了呢。


三十二。

失明比中毒更痛苦。他如是想。


公孙策浑身疼得厉害,这不仅是失明的问题,从崖上摔出一身的伤也在蚕食他的神经。那年中毒的时候他只管自己躺在床上,每日就昏睡着听听别人唠嗑唠嗑,脑内也被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愫塞满了,根本没有时间怨天尤人。可现在他还得装着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说笑。谁都知道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残废。


他想尽了办法使唤包拯——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到开封,又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和他们一同出行。公孙策在这无所事事的几天早早规划好了日后的人生,比如回了庐州就认认真真好好向包大娘学习医术日后要不找个明眼人一起开家医馆,又或者做些卖字画的小本生意。


反正是再没有资格站在他们身边叱咤风云了。多少的风流年少风华正茂都得死死埋在眼前的一片又一片黑暗里。他想起了早夭的哥哥和据说嫁了个好人家的姐姐——尽管他压根不知道他们的样子。他想起了公孙真跟他说的,母亲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盈满了灯火辉煌。


那时候他不懂,只以为是因为母亲有灵气。日后展昭偷偷跟他说,他失明的那段日子,眼睛要比以往亮得多。他才晓得,只有最纯粹的,才能映出更多。


三十三。

这次回程,他没敢给陆湘湘任何承诺,不似当年和庞飞燕还能有个好好的告别。他们策马扬鞭而去,谁也没有回头。告别是一种仪式,代表一段关系的结束,也预示了下一段关系的开始。公孙策曾经和庞飞燕有过这个仪式,那时候他还意气风发,真的是觉得这个姑娘泼辣得可爱。可遭了这趟劫难最终被陆湘湘所救后,他也觉得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妻子。


他可以喜欢这样的姑娘,但是不会娶这样的妻子。相比之下,陆湘湘就娴淑多了。虽然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在刚认识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刁蛮,但心总是温柔良善的。可这温柔良善,竟然不及包拯。


展昭说师父还要他在相国寺待上两三年,也和他们辞别了。那几日都是展昭在照顾他。或许是害他受寒那次觉得过意不去,走在路上也总是牵好了他的手。展昭的手还是小孩子的手,小小的,带了些婴儿肥的肉感,可拇指指腹和食指侧部的那层厚茧还是显得他和同龄的孩童有所不同。公孙策蛮心疼的,只是想起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下下棋念念书。


走了展昭,于是一行二人,慢慢悠悠走着马,观着花。从开封一路晃回庐州。来的时候不过十余天的路程,这么慢慢悠悠晃了将近一个月。未曾想这竟是他们最后混在一起的一个月。


回来后,包拯突然失踪了。甚至没来得及见一眼包夫人。


三十四。

公孙策急得直跳脚,只想着要给包大娘一个交代。他私自差使庐州的衙役翻遍了整个城,又飞鸽传书了展昭,让他在外帮衬帮衬。可还是一无所获。他几宿没合眼,四处奔波几乎脚不沾地。终于连公孙真都受不住了,逼着他去更衣洗澡。他一拆行李——嗬,好家伙,包拯的信躺在那里呢。


此中书:“事急,勿念。”字若狗刨。


这纸条差点被公孙策拧巴拧巴撕成一缕一缕的扔地上喂脚丫子了。当然尽管当时没行动,给包大娘过目后还是毅然践行了。此时展昭已经急匆匆提前还了俗,几个师父也相当关照地让他回来的时候带些手信。公孙策思来想去也是不放心,又想下回殿试还差那么几年,干脆和展昭约好了四处去找寻找寻。等到寻来了再私下里抽打一顿,也好解心头之恨。


展昭当然不晓得他的小心思,只当是公孙大哥想早点见到包大哥,也觉得自己既已还俗,当去江湖好好闯荡,当然也存了份私心不想给那群老和尚偷偷带糕点。总之,二人都还算顺心。便各自收拾了行李,各自上路了。


若是早知这长路漫漫,前程渺渺。


三十五。

展昭早些年跟着他俩混,也混出了个光头打不死的称号。称号不好听,威名还是有的。虽说年岁小,但江湖人嘛,总归是按着实力说话,也不会欺他个矮,自然能在各地结交些好友。而公孙策本是单独在外一边零零散散学着医术,一边打听着疑难杂案来解。后来也算是学成了,索性跟着展昭四处晃,不过时不时回来照顾包大娘,也算是为了解心中的愧怍。


他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大老爷们跟个小女娃一样的养,自然是娇贵。虽说日后去了趟塞北算是好好历练了一回,但那次跟着展昭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展昭还跟他差了一个头,但看起来也像点样子了。说是认识了几个朋友找他去平江,头次出远门总觉得应该和公孙大哥一起。天知道他已经跑了多少趟远门了。公孙策想了想,也觉得这初春人闲,包大娘那儿也帮不了什么忙,干脆找了个菜馆里打下手的姑娘给点小钱让她有空过去帮衬帮衬。公孙真也听说他要走,又是平江,干脆给了他封信让他顺道去趟湖州,给祖父母请个安——他出生在庐州,从未去过湖州。


到这时候,事情就差不多成了。他帮着展昭也拾掇拾掇行装,顺着添置了些新衣服——展昭正长身体,牙口好胃口也好,噌噌窜身高,前几年的那些衣服早短胳膊短腿了。待到打点好了一切,已经是暮春了。


便是踏着残花败柳,他们出发了。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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