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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长干行【伍】

长干行

 

二十一。

既然误了殿试,那也不再有什么牵挂了。他们商量了下,回庐州再过几天安生日子吧。便这么约定好了,公孙策向飞燕辞行。


庞飞燕倒也不恼,陪着他走出了城,走着走着有些累了,就停了下来。公孙策也停下来,看了看她,道:“别送了,到时候你爹又以为你离家出走了。”


飞燕白了他一眼,喘了会儿气。“那我真不送了——可不是我怕被我爹抓回去。”她转了转眼珠,又道,“你快点走。”伸手就搡他。公孙策不知道她葫芦里买什么药,便一步三回头慢慢磨着。行了约莫十五步,庞飞燕的声音就这么穿了过来,不算特别大,也有些自言自语叹息的意味。


她说:“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啊。”


公孙策顿了一顿,脸涨得通红。他没敢回头,只清楚对方也一定是这样。纵身打马而去,空余那句“等我中了状元吧”在空气里渐渐褪去。


少女红着脸,看着耳朵都是通红的少年的身影逐渐被密林吞没。再不曾回头。


二十二。

这便还是交代一下,公孙策最后还是没有向飞燕提亲。有没有中状元还是其次的,可等他回来,飞燕已经嫁了人了。何况那时,他们的立场已经完完全全对立起来,便是再想提亲,莫说是庞籍,他自个也不会答应。真是可惜,那日他居然羞得连回头都不敢。不曾想时光荏苒,竟成永别。


话再说回来,若是他就这般娶了庞飞燕,安安生生做个官过个日子——他还是公孙策么?


包拯大手一挥,直接冲着他的后脑勺。他也不躲,凛冽的目光那么一瞥,包拯迅速住了手,乖乖地低下了头。公孙策满意地一扬眉,携了他马上的缰绳,带着他一路晃着。便是这样晃着晃着,回了庐州。当年在天鸿书院,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就没有一样能难倒公孙策。饶是射箭和骑马这两项怎么看都不适合他这文弱书生的,他都有本事让先生对他赞不绝口。


包拯就不行了。别说是骑马了,平时看到马都怕被蹄子踹上了。这要不是公孙策护着,他说不准都打算走了回去。可就算现在两人走着马,可也是慢慢吞吞的。一步拆成两步,一路似是一生。


二十三。

回了庐州便热闹了。包拯既然已被公孙真视为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他儿子最好的兄弟,定是时不时要来请他过府一聚。公孙策虽不满,但有个人陪着还是蛮欢喜的。次年夏天,公孙真看儿子也慢慢大了,寻思着给他腾一块地方围个院子,便也就这么干了。


公孙策有了自己的小院,就顺带收养了儿大不中留被老娘赶出家门的可怜巴巴的包拯。许他三天两头来串串门,跑跑路。又抽空同他植了几棵树,树苗是父亲给的,却是北方的枣树。可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江南的土是养不活这北方的树。成了几年最终也没结出什么枣子,待他最后离家,都未能看到。


他们闲了下来,也不去书院了。公孙策寻思着找些乐子,便开始向包大娘学着认认药材,不过是为了日后万一患了什么小病小灾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实话说,他也发觉自从自己回来后,父亲的身体有些不对头了。先是有些起色不对,也被他穿着的不和年龄的喜庆的颜色掩住了,但发青的嘴唇还是明显地透露了内情。再加上得了院子之后自己每日去请安总在屋子里嗅到些药味。


当然那时候的公孙策是闻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药,只是四处打听了一下。只听药房的伙计说府尹大人最近操劳过度隐约有些伤寒的症状,不碍事,也就放宽了心。只是小小的伤寒罢了,对于正当壮年的父亲当然不算什么。


只是数年后,他的父亲还真的就被这小小的伤寒夺了性命。


二十四。

那年冬季,展昭回来扫墓。因为包拯执意要作陪,公孙策也只能勉勉强强跟着了。他是蛮看不上展俊的,但逝者为大,多少是有点过意不去当年自己间接害了展俊。


展昭仍和他谈不上要好,这次回来也只是黏着包拯,连和他打个招呼都不大乐意。公孙策挺委屈的,扁扁嘴,心里念着不计较不计较。只是看着这小光头虎头虎脑的分外可爱,又想想他那叫“戒色”的法号,不由得再次笑得灿烂起来。


展昭不理解他内心的跌宕起伏,就当这个怪里怪气的和大哥关系不怎么好的包大哥的朋友得了什么怪病,更加轻视起来。又觉得这个人不仅没有功夫,更没有包大哥聪明,可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那时候展昭年纪小,还不明白光是靠公孙策那张脸都把包拯这个肤色奇黑且胎记长头顶的大哥甩下七八条街。那时公孙策已经出落得相当俊逸潇洒了,好在大宋的女子还是很矜持的,要是搁早几个朝代,莫说掷果盈车,起码还是够他们仨——特别是展昭,好好吃一顿的。


等日后他意识到了,却已经错过公孙策美姿容而不自知的日子了。便只能瞅着他一遍一遍炫耀,自己再调侃调侃。再遇到他被红楼女子困住,也只是不得不出手时再来个拦腰一抱。毕竟不复年少。


二十五。

那日天有些阴沉,公孙策在屋里点了个暖炉,却听院子里罡风阵阵——说实话不过是些树枝被劈落的声音罢了。他心疼那院子里与包拯种的那些个树苗,匆匆出了去。只见还不及树苗高的小光头扑腾着手臂,有模有样地舞着剑。


公孙策一愣,就从屋里拎了件斗篷出来,顺着也抱着那个暖炉。他看那小戒色不过着了件僧衣,虽是闷出了薄汗,但也怕他这么受了凉去不好和回家陪着母亲的包拯交代。他看那小光头挥得有声有色,虽折损了不少他树上的枝桠,但也隐隐约约觉得煞是好看。


他便一直陪在那里看着。看着那稚嫩的手握紧了剑柄,剑身映着好看的流光;看着那罡风携动枝上仅剩的枯黄的叶子,流光挑起锐利的剑花。最后那矮小的身影甚至变得白茫茫的一片,再分不清楚。公孙策抬头,这才晓得下雪了。江南少雪,可若是下了,便是最好的景色。


展昭还是没有停下来。也许他看不见身边的一切,他只记得挥着剑,挥着剑。他灵动光的眸子里全是剑影刀光,那肉嘟嘟的脸蛋也学着已逝兄长紧紧绷着。雪开始大起来,丝丝缕缕断断续续覆满了他的眉梢覆满了他的剑鞘覆满了他的后颈。他觉得冷了,转身剑入鞘,只看见那清秀的公子三千青丝皆附了层浅淡的苍白色。他看着展昭停了,似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抱着斗篷就掩住了那小和尚的双肩,把那个暖炉塞进了他的手上。


那炉子早就熄了火,已经是冰冷的了。而指尖触到的那个没有一些血色的人,竟比之更甚。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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