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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长干行【肆】

长干行


十六。

公孙策直到最后都不知道他早已见过那权倾朝野的佞臣庞太师,何况那时。便自然而然把庞飞燕当成了敌人,他对她不理不问,耍着小性子,但没持续太久。年轻是好,政治立场再相对,也不过是父母兄弟的事,他们自然乐得自在。

  

便来谈谈些有的没的吧。公孙策终于有一天见到了庞统——只当他当年所识的只是那个懋贤。飞燕在他身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他也兴致盎然地与她逗起嘴来,忽得街上飘了来脂粉香,飞燕一僵,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了角落。公孙策面颊通红,心中直想着授受不亲,飞燕贴着他很近,只是似乎也不是想开什么玩笑。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器宇轩昂的男子停驻在那幢充斥着声色犬马的楼前,隐隐约约带着笑意。再往楼上看——竟是那数年前他迷路走到的栖凤楼,公孙策现在倒是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虽是白日,里头的声响也是把这年龄尚小,心淡如水的少年熏红了脸。

  

楼上雕花木窗被缓缓推了开,只见一身素衣的少女往楼下状似无意望了眼,瞥到楼下的男子, 面色潮红,猛地把窗关了上。公孙策是看得那女子面容姣好,虽入风尘却犹带几分青涩,不由得回头,和身边的姑娘那么一比。


不住连声叹气。


庞飞燕倒是难得没给他难看,她刻意哑着嗓子对他说,那是她兄长。那在外征战的忠武将军庞统。

  

日后公孙策见得了刘夫人便觉熟稔,想想也许是这一眼之缘罢。他是最为欣赏这般青郁雅致的人的,可惜不论是木兰,还是刘夫人,都是薄命之身。


十七。

不可否置,公孙策的记性确实是极好的。这么多年他都记得那天迷路到的地方,一路见的风景。只是庞家父子又似乎是一天一个样。庞统过了那段光长肉不长个头的日子后就开始窜起来,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瘦了下来——好再那积攒的肉还在,不过一点点变精。再几年征战下来,肩膀变宽了不少,脸庞也被风吹得红黑而干燥,像个汉子。他再细细看了那庞统的样貌,这下却愣住了。

  

公孙策狠命抑着自己冲上去或是抱住那人或是给他一巴掌的心情,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人。他就见漫天苍白,远处又幽幽传来谁的低吟,断断续续。也许沈良在包拯的心里划了个血口子,有过痛彻心扉,但结了痂,不久也能好起来。可在他公孙策那儿,却成了块淤青,也许疼得不那么猛烈,但一旦碰到了伤处,只能嘶嘶吸着气。


再血肉模糊的伤口,只要上点药,包扎好,别人来帮着扶着,总是可以控制得了好坏的。可淤青总还淤结在那里,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帮。只看他自己,是不是愿意好下去。

  

那时庞统还不过是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倒也可笑,他分明是最不忠的乱臣贼子——长年在外,好不容易回一趟开封,更是整日泡在这栖凤楼里,气得家里的其他几个孩子吹胡子瞪眼,倒是庞籍最为淡定,说不管他就任他去了。只可惜这兄长没带好头,自以为高深的一招棋,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引得幼弟庞昱成了个真真正正的纨绔子弟。

  

庞统早知道他妹妹在那里躲着,他只是不说。飞燕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有那么一两个蓝颜知己算是好事。谁晓得堂堂太师府的二小姐【注】竟然每日上房揭瓦,爱好离家出走。也许找个她喜欢的人也不错。他单以为公孙策只是个上京赶考的书生,样貌是不俗,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却听说包拯是个很棘手的家伙。

  

他日后会为了这单以为付出极惨重的代价,不过日后也是日后,他不知,他更不知。


十八。

再往后谈谈就是中毒的事了。那是公孙策第一次那么贴近死亡。跟着包拯,他是见过太多尸体了,死状怎样的都有,只是想想,啊,可能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也放心地闭着眼睛,不恐惧,不后悔。

  

只是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去了,让包拯那黑炭头赚了个状元;不甘心这案子又只能被包拯破了,又没法子和他一分胜负了;不甘心最后那被庞飞燕当做流氓打的那下,到现在都有些隐隐约约的疼。他想着父亲说好了给他行冠礼,辞表字。他想着包拯说好了待他中了状元,定每天在叫他“公孙大博学”。又不知是谁说好了要结伴去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所幸他福大命大,算是逃过一劫。只是听闻包拯竟然为了他放弃了科考,心里头就一沉。也不知到底是怎么的就两眼发酸,心一下就软了。当然嘴上还得顶几句,公孙策似是咬牙切齿地道出“妇人之仁”四字,只见包拯仍旧不明就里傻乎乎地笑着,一口银牙是咬得更紧了。只有他知道,那样才不会像那黑炭头般,稀里哗啦流下泪来。

  

也不能怪他,包拯只是说没有他也考不好,便干脆不去了。公孙策只是心想着又欠了包拯个人情,总也要找个时候还的。一还,一辈子就过去了。


十九。

庞惜燕是庶出,和飞燕也是两个样子,总也有些柔弱的姿态。听说是随了她的母亲,庞籍的那个小妾——本是通房丫头,也顺理成章做了妾室。她的母亲闺名单字潺,祖籍南方,其父本想来京城谋个差职却路遇不幸,不得已变卖家产,甚至把妻子女儿也卖与别人。

  

惜燕的母亲本只是在房内服侍庞籍,本本分分也招不来人嫉妒,只是那晚庞籍喝醉了,她吓得连动不敢动一下,更别提拒绝了——通房通房,自然通的是房内之事。次日她便被换了房,自己单独有了一间屋。那是庞籍的妾该有的。

  

潺自是惊恐,只觉得自己不是能享福的主,日后定是要把好运还回去的,更是谨言慎行。她儿时算命,先生说她是劳碌命,日后难嫁与好人,连声叹气。最后得了根细绳缠在手腕上,算是招福。回来父亲听说了这件事,差点把她的腿给打断。直道她败家,又是气得要去打她母亲——母亲生了三胎,都是女儿。

这之后庞籍也算是偶尔会来一回,只是喝喝茶,小憩一下,走得也快,也不与她说话。

再后来潺诞下一女。她那时是高兴极了,也不顾什么大礼,什么不洁,拉着庞籍的袖子笑得欢喜,她对他说要给女儿取个名字叫璞,可好。庞籍便只是冷眼看了看她,甩开袖子就走了。

  

当然,惜燕也没有叫璞,她只叫惜燕。


从此以后,庞籍再没有进过她的屋子。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她死了之后也没有。


二十。

惜燕躺在崔明冲旁边,看着那男子紧闭双眼。她就想,这个人是不是曾经有那么一点喜欢她过。她从小跟着母亲唯唯诺诺,连下人都看不起,真以为嫁给一个状元郎就可以过上安生的日子。从此他想读书写字了,便是许她在一旁磨着墨哼着曲儿,再生下个孩子——不求夫君一朝高官加爵,只愿日子如水,平平淡淡过去。


只是她的夫君不甘平淡,他只想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只想在朝上翻云覆雨。

  

所以,当惜燕知道云霜的时候,也不怎么奇怪了。这样的男子,既然是为了权做了这么多,负了一个女子,两个女子,也不是什么怪事。何况,那女子与他竹马青梅,怎像自己,竟一目倾心。

她嫁了崔明冲,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甚至比以前更苦了些。被下人欺负看不起,别人也许还不知,但母亲却一眼就望出了风头,也不劝她,只是叫她惜福。然后母亲死了,她大婚的那天,母亲也资格看。

  

后来想想,母亲真是糊涂了一辈子,这时候反倒聪明了。那崔明冲是个什么人,在她眼里竟是通透得很。让她惜福,不过是因为,她能有福的,只是那些似绵长,却短暂得很的日子。夫妻相敬如宾,他又才华横溢,壮志未酬。她听他讲着未来的豪宅家产,不由得跟着一起胡思乱想起来。

  

只是惜燕没等到他一朝登相位,只见白罗绸缎漫天。


【肆】


注:飞燕本为三小姐,为剧情改变为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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