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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五】

第五章
等到那一年终于到来,阿南去读小学,公孙亮又在读中学,大白天只留下公孙泽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家里和一堆玩具几尾金鱼大眼对小眼。所幸他还并不是那么寂寞:那年春天,公孙薇出生了,后来他们都习惯于叫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薇薇安。

正如先前所述,公孙泽第一次当上兄长,不由得兴奋了很久。很多时候他想伸手去抱一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她摔到了地上。这回家里还是请了奶妈,但是鉴于公孙泽也没去上学得找个人照顾,又已经年纪大了不应该每天跑来跑去疯玩,家里干脆把小保姆辞了,找了一个家庭教师。那个小保姆平时总是唯唯诺诺的,又没有什么文化,他们思忖着总是让公孙泽跟着肯定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只是小保姆自己并不想回乡下去,就干脆在城里打打零工干干活,后来嫁了个不错的人家过日子。

那位老师姓齐,是个挺古怪的小老头,据说是从外省来,那儿还似乎挺有名气。他上个月在酒吧门口遇到了持刀抢劫的歹徒,恰好公孙泽的父亲下班路过那里把他从困境里解救了出来。当然齐老先生不会因为这次兴许是分内之事的搭救而热泪盈眶心怀感激,所有吸引他的不过是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当然后来还加上了一条,聪明的公孙亮。

父亲给齐老先生找的住所在自家二楼的客房,老先生在那个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公孙泽看不懂更连翻都不想翻的书籍。那些书通常都有一个暗色烫金的封面,勾勒出鬼画符一般的文字。直到公孙亮偶然走进了那房间,认出了这些像是鬼画符般的洋文并令齐老头忍不住夸赞才让这个环绕在公孙泽脑海中的千古谜团得到了彻底解开,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后了。至于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在现在提一提,不过是因为那一幕太过重要,几乎占据了公孙泽童年和青春期的全部。

公孙泽并不能称得上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学生,他并不是天生的聪慧,关于联想发散思维能力说不定较于普通人还要略差一些。但他天生擅长记忆,文字游戏也破解得很好,几乎可以补足发散思维的缺失。如果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说不定都可以被誉为神童了。但这并不够,起码在与那些样样出众件件出彩的同龄孩子相比时,总会觉得似乎短了对方一截。

特别是当,那个同龄孩子恰巧是他最崇敬的兄长的时候。

升上中学,公孙亮如同其他优秀的男生一般成绩突飞猛进,而温和的性格也吸引了不少同龄人的关注。当然并不是说他非常受女孩子的欢迎——十二三岁的年纪,对受欢迎这一状况还没有特别清楚的概念。只是中学班级里甚至出现了以他为中心的小团体,尽管老师并不提倡这样的行为,公孙亮还是连任了两年半的班长。这对于公孙泽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刺激。公孙泽并未像他哥哥一样能够到小学这种社会环境中锻炼社交能力,相反,直到十二岁,他还几乎不认识自家范围十米以外的人。何况他又是次子,出生的时候相比公孙亮家境要好上很多,娇生惯养是肯定的。齐老先生在刚来的时候还被他用蚯蚓和蜘蛛捉弄过两次,后来被罚跪三个小时的地板,终于戒掉了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德行。

不过改掉这个习惯也不全是齐老先生那顿惩罚的功劳。或许他更应该谢谢自己的妹妹,但事实上,让他这样道谢根本是不可能的。公孙薇相较于他,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主,住在南方又是城里人总听说过“男孩穷养,女孩富养”这句话,恰好她出生的时候父亲刚刚升了职,走现场的机会少了,空下来,总待在家里逗她。

小孩子嘛,嫉妒心总是很强的,何况公孙泽也不像他的兄长那样,温吞到几乎没有性格。他那天被罚跪着的时候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吞着眼泪,手心被戒尺划过的痕迹还在隐隐约约渗着痛。兴许是幼小的自尊心和立志当男子汉的个性作祟,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这会儿快周岁的公孙薇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停了停坐下来看他。公孙泽别过脸——尽管他明白自己的小妹妹并没有成心看笑话的意思,但被这样干净的眼睛盯着难免会感到难堪。公孙薇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发出了响亮的哭声。父亲从书房里匆匆忙忙跑出来,撞倒了一个杯子,公孙泽听着声音,或许里面还装了水。然后父亲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顿时有点紧张,虽然之前父亲总是忙,很少见到,但记忆里每次家庭聚会总是一脸严肃。也许父亲是个很凶的人。他干巴巴地张着嘴,脸涨得通红,肚子里各种解释的话都翻滚了个遍。他不明白其实那个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做了错事的人,也或许他根本就觉得错了的就是自己。

只是那些话最终也没能派上用场。父亲根本没有看他一眼,抱起公孙薇就走了。

公孙泽还跪在地上垂着头,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咬得越来越紧的下嘴唇和即使拼命遏抑也没办法掩藏的眼睑上深红色的痕迹还是揭露了什么并不愉快的情感。当然那种情感在当时并未被任何人发觉。公孙薇看不懂,而父亲看不到。

后来公孙亮傍晚放学回家,刚扔下书包就被弟弟从后面抱住,依稀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公孙亮叹了口气,转身拥住他的肩膀。哥哥并不能总是明白他难过的原因,但是有时候,只要安慰就够了。再后来公孙亮脱下夏季校服的白衬衣,注意到小腹的位置有一块干涸的暗红色。仔细看看似乎是下嘴唇的唇印,嗅起来还带了些酸腥的气味。

他那时还在为弟弟难以遏抑地感到难过,没成想,到最后,他却成了弟弟最大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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