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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岁岁年年【八】

第八章
公孙亮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弟弟的噩梦。

各位看官或许还记得先前故事里提到的那一出,有关于公孙亮如何让齐老先生对他赞不绝口。当然本来公孙亮并不喜欢他,也没想过进他的房间——他怎么对公孙泽的还是被哥哥看到了眼睛里,而公孙亮又是一个这么疼爱弟妹的好哥哥。齐老头虽然听家里的人说过这个哥哥如何聪颖机智,但毕竟耳听为虚,他又是最排斥以成绩来衡量智慧的行为,总是对公孙泽说不要以为测试不错就怎样聪明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做得很好云云,就是从来不给公孙泽什么鼓励。但是即便是公孙泽这样他所谓没什么资质只能靠后天的家伙都能在他的教导下日后成为德城DBI的探长,也够能说明他不小的本事。

那天晚上公孙泽给妹妹念完晚安故事,就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公孙薇捏他袖子给了他一个柔软的晚安吻。她感觉嘴唇上的触感有些发烫,当然小孩子不会明白其中缘由,只当是今天的天气暖和。确实,春风算不上凉爽,柔和的气流把纱帘卷起再放下。公孙泽昏昏沉沉经过走廊,觉得一双眼睛都将近要阖上。或许是太困了,快点回房间吧,他心想,于是步伐更加凌乱。此时公孙亮刚在厨房喝完牛奶,披着浴巾悠闲地踩着楼梯。他看见弟弟一脸恍惚,低头几乎扎到地板上。公孙亮赶紧跑过去先把他扶起来,用浴巾一裹抱回房间。他比弟弟大了八岁,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完全长开了,高高大大和父亲差不多,抱起公孙泽那样瘦削的男孩简直轻而易举。只是他忍不住有些杞人忧天地害怕手臂里面色潮红瘦瘦小小的孩子会被他不留意落在地上。一旦有了这种隐约又毫无根据的想法,只感觉手心愈加沉重和冰冷。

公孙亮不敢去吵醒父亲和母亲——前几天的那起大案几乎把他们俩累坏了。他摸了摸公孙泽的额头,显而易见的发烫,应该需要退烧药。他有些匆忙地站起身,打算先去拿一条冷毛巾再倒一杯热水,门口发出轻微的响声——是公孙薇。她没听到熟悉的关门声,忍不住联想了各种各样的可怕故事。不得不说,能够成为德城每日连线的头号记者,这从小具有的非凡想象力起了不少作用。听了公孙亮的发号施令,妹妹忍不住兴奋地连连点头。她从没被允许晚睡,即使是春节的守夜也不曾让她参加。公孙亮看着她踮着脚尖跑去洗手间的背影,不由得微笑起来。

冰凉的毛巾碰触到公孙泽的额头的那一刻,公孙亮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浅淡的叹息,弟弟脸上的潮红顿时减去了不少。公孙薇瞪着大眼伸长了脖子去望他,他似乎睡沉了,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他有些于心不忍地把弟弟吵醒喂了药,公孙泽懵懂的双眼还带了些羞愧。即使是不留神被热水呛了也只是强憋着不咳出声音,这般懂事乖巧,简直让公孙亮有些不由自主地心疼。公孙薇也神色紧张地替二哥拍着背,肉肉的小手柔弱无骨,一下一下却拍进了公孙泽的心里。他头重脚轻四肢乏力,但脑子却异常清醒,随后头顶上公孙亮手掌的宽厚触感更是让他有些落泪的冲动——当然冲动永远只是冲动,一个男子汉怎么能随随便便哭哭啼啼,这是要被父亲和齐老头看不起的。

后来公孙亮半哄半推把妹妹催回了床上,自己掀开被子和公孙泽躺在一块,侧着躺着,一只手轻轻把弟弟搂在怀里。公孙泽也侧过身去看他,退烧药的发作异常迅猛,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而此时,他的背上却传来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的声音,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奶妈唱的摇篮曲,或者是很久很久以前外婆摇的蒲扇。怕打的振动从脊椎窜到大脑,窜到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公孙泽只觉得舒服极了,几乎是那一个瞬间就堕入甜黑的梦中。

公孙泽醒来的时候兄长还在床头,他用额头触碰了自己的额头,然后笑了笑,把手里的粥碗递给自己。其实烧并没有完全退去,只是比起晚上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公孙泽握了握汤匙,感觉力量已经回来了大多,至少能够自己喝完这碗粥。粥的味道并不好,甚至闻一闻就能认出这是外行人煮的,还糊了。父亲母亲一大早就要去警局挨训,保姆前几个月已经被辞退,齐老先生那么清高更不可能下厨房。公孙泽抬头看了会儿兄长的脸,把公孙亮看得有些羞愧,他别了别脑袋,道:“这……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公孙泽呼噜呼噜把粥全吃了,朝他抹了抹嘴:“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

他从来不会讲谎话,无论是那之前还是那之后,他心中认定的最厉害的的人都只有那么一个,只是之后,这“最厉害”三个字却不小心镀上了“无法超越”的金。也许这都算得上自作自受,但他不后悔这么说,这么做,这么看着。是金子总能发光的,是土块是砂砾是茅坑里的石头,总该把金子映衬得更加光亮些,不是吗?

齐老头子的课业是每天要交作业的,公孙泽每次都会认认真真完成,再在开课前送到齐老先生客房里,顺便叫他吃饭。作业当然是准备好了的,就是时间可能有点晚,早饭或许都凉了。公孙亮抚了抚他的脑袋,帮他把被子掖得更紧了点。齐老先生住在二楼,最东头的一间,本来是用作客房的,他来了之后硬是装了个占据一面墙的书架,结果看起来比书房更书房。公孙亮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整柜整柜的外文书。他外语学得一向不错,认认书名还是不成问题,只是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符却全都指向一个涵义——法律。

说实话齐老先生早就醒了,没见到公孙泽过来交作业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这孩子皮痒欠一顿罚。他有些轻蔑地看着公孙亮杵在那书架前,只是说:“大少爷看这些书好看?”

公孙亮点了点头,指向正对着的那一本:“孟得斯鸠《论法的智慧》?”

老头子马上双眼就亮了,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抢过公孙亮的手握上说真没想到你还会法兰西的文字这本书看过吗云云,公孙亮不动声色地把手从老先生的手心里抽回,平静地点了点头。齐老先生更兴奋了,把公孙泽的作业随手扔在书桌上,拉着他大声聊起来。公孙亮虽然并不待见他,但也像公孙泽说的,他确实有值得自满的地方。无论是语言能力还是关于书文的见解都比公孙亮在学校里的老师们好上太多了,他甚至有些觉得请他来做跟孩子一样的公孙泽的家教,确实有些暴殄天物。齐老头一谈上兴致就不愿意停下来,连早饭都不愿意去吃了。即便是公孙亮也只能勉勉强强跟上他言语的节奏,说不上有多交谈顺利,不过只是这种顺着他来的对话也够让齐老先生兴致勃勃了。

公孙泽躺在床上闭了会儿眼睛,心里有点忐忑——不知先生是不是有对哥哥发火,索性偷偷摸摸跑到先生门口看个究竟。他隔着门隐隐约约听到齐老头哈哈的笑声,然后看见哥哥苦笑着走出来。齐老头笑得欢畅,一边拍着他的背做出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公孙泽莫名有些心里发凉,悄悄躲进了门后的阴影里。就如同他日后,躲进哥哥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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