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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喀布尔情书

喀布尔情书
——《群山回唱》同人,瓦赫达提x纳比

原来是你啊,纳比。
一直都是你。
你不知道吗?

纳比,你一定不知道。

以至仁至善的真主的名义。

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二楼的书房里。从这儿往下望去,可以看见整个儿的庭院——包括勤劳或是懒惰的佣人。这些佣人里当然有你,纳比。

不论是作为厨师还是司机,你都糟透了。我记得那是1947年,你被推荐来,做的第一顿饭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半生不熟的豆子,有股面味的馕。而头一次坐在你开的车里,我也只觉得颇考验自己的心脏,频繁的急刹车使我不得不抓住扶手才能达到平衡。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留了你。刀削般的颧骨,淡褐色的眼睛,一头浓密的黑发——日后一丝不苟地梳向背后,留下好看的大鬓角。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纳比。从来没有。

这也可以解释我为何在你抬头后很久才说决定雇佣你,并给了你花园最尽头的房间,只有你一个人住的房间。我只是在想,如何能够不失去你。这个问题不算很难解答,因为直到如今你都还在,只是不论是那时还是现在,我都在惶惶不安——今天的你还在为我准备早餐(确实比开始时好了很多),等待与我一起散步(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我要求你陪同但从不同你说话的缘由,我把步子迈得很大,就可以听到你急切的脚步声,就像是对你还在的确认),只是明天呢。

纳比,我总害怕哪天起床,看不见你那难吃的早饭。

我的花园在喀布尔算不上最好的,但是显然对于大部分人——请允许我夸耀它——特别是和纳比一样来自于间隔了一个沙漠的农村的人而言,那简直是天堂。或许看不出,但我确实很喜欢它,尤其是当纳比在其中的时候。你在那儿为花浇水(但显然不很是时候,近几天都有些蔫了),你在这儿修理汽车(第二天它的排气管仍然发出了噪声),你又会拿着剪子走来走去,或者端着一盆准备好的茶点。

我从未厌倦过观察你,就像是夜里的月光觊觎着她花园中的一千个壮丽的太阳。

艺术总应该是美好的,但妮拉很显然不属于美好的范畴,或许她的诗根本算不上艺术。她也肯定不会成为好妻子和好母亲——我明白她根本成不了母亲。但是我只配得上这样的女人,她叫我“苏莱曼”的声音显得多么亲切,却让我不得不想象出另一张脸来替代。那是你啊,纳比。那是永远叫着我“瓦赫达提先生”的站在她身边的你啊。

喀布尔的街头永远是人挤人的风景,雪佛兰从来不会得到礼让。一个礼拜我会去看一次母亲,偶尔有家族聚会(大部分被我推掉了),每个月去一次美术用品商店。我猜,不,我肯定你不会知道我买的这一些都是为了你——为了画你。而剩下的更多时候,我坐在后座,当你问我想要去哪儿的时候耸耸肩。你横七竖八地开着车从这个区到那个区,在城里乱逛。巴拉喜萨尔堡,达鲁阿曼宫,加尔加湖。我不敢跟你说一个字,装作只为了窗外的风景心满意足。

我从后视镜里企图看到你的脸,你浅褐色的眼睛,大鬓角,梳向后脑的浓黑的头发;你被座椅挡住了的脖颈,年轻的肩背,匀称的四肢;你在等待时支在车窗的手肘,微抬的下巴,无意识地打着不明所以的节拍手指。我偶尔看你,装作面无表情,内心却疯狂而甜蜜。无论以什么评判标准,我都无法成为最优秀的画家,但是我画了那么多你。

我画了那么多你。

速写本里的你一页页积攒,是从二楼卧室的阳台上看到的你,是你在擦汽车的脸,那是从游廊里看到的你,是你倚靠在一把铁锹;是你在系鞋带,劈柴,给矮树浇水,从水壶里倒茶,做礼拜,打盹;是汽车停在加尔加湖畔,你坐在方向盘后面,车窗摇落,你的胳膊垂在窗外,后座画着一个朦胧的身影,群鸟在空中盘旋。(注1)

纳比,我画了那么多的你。

同妮拉结婚后,这样的生活仍然在继续。她并不干涉我,正如我不会干涉她。偶尔听到佣人们议论她没有囊,也没有纳穆斯(注2),而后你激烈反对,你质问那个传播流言蜚语的扎希德,恼羞成怒跺脚出门。我闪身躲进黑暗里,没有被你发现。起码我认为没有。因为你的脸即便在夜色里都能够被察觉出通红,而我却心里惴惴不安地寒冷。

天不遂人愿,而你又太不会隐藏。如果连我都能充满妒忌地发现你的目光,何况风流成性的妮拉。每个礼拜一两次,我同意她和你出去。你每次都会梳头刷牙洗脸,用柠檬擦洗手指(实话说,仍然去不掉洋葱味),掸干净西装,把鞋子擦亮。像是我每天都需要做的。我怎么会觉察不出呢,那种热切而又绝望,我怎么能觉察不出呢。

我偶尔从楼上看见你服侍她用餐,或是吃下午茶。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只以为那会是多么难以压抑的情绪。你从未在我面前显露过狂喜,但是每当你站在或即将站在她身边时,我不敢去看你。我妒忌妮拉,就像是孩子妒忌被母亲爱着的继父。可是我不敢说破,不敢分开你们,不敢指责她,更无法对你开口。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丈夫的立场,即使我也深爱着另一个人?

妮拉去沙德巴格的事情,我是过了很久才知道的。她在宴会发表的那一首诗(如果她写的邪恶的文字也能够说得上是诗)我也当然没能了解。我从不参加她乌烟瘴气的宴会,尽管纳比从来都在。我看得出他在为自己找活做,这显然让我更加恼火,更加不乐意继续待下去。纳比从来不曾跟我说起他的故乡沙德巴格和他的两个妹妹,但知道这些并不困难,我甚至听说了你的一个妹妹在残疾前定了亲,后来只能让另一个妹妹顶替。我做了这些,从来只为了了解你。

不可置否,妮拉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起码比你(也可能比我)聪明。比如说她已经察觉了,那些炭笔和速写本,漫无目的的闲逛,早晨的散步,也许还可能有睡梦里喊着的名字。她察觉到了是你。那个身为孩子的我的孩子的母亲,她的一千个壮丽的太阳,魔王花园里珍宝,通通通通都是你。

可是纳比,你永远不会知道。
你是我双眼的努雷。(注3)

苏莱曼·瓦赫达提
1952年秋

end
注1:复述自原文。
注2:囊和纳穆斯代表荣誉和自尊。
注3:努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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