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iveee

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文手进化录

原来我写了那么多个月的公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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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


只是她没能看到公孙策对她哭了。她的思绪流落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是自己已经逝去。只感觉身体更加沉重了些,便是像那夜元宵节,被他从河里捞起,衣服都浸了水,湿漉漉粘在身上。依稀想起前几日凌晨,她腆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晾衣服,公孙真还在睡,想想也是蛮累的。她悄声进了屋子,推了两下,只说是鸡叫了。

公孙真翻了个身,慵懒道:“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她便笑了,用手绢挡着唇,无声无息。

再想起便是分娩那时。为避晦气,男子不能进。她看见他的影子投在门外,映在用纸糊过的雕花上,异样明晰。

她便想,若是这样便好。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二月


公孙策在箸尖点了些红曲米熬的汤水,在包子上轻巧地点着。这比起捶年糕,适合他得多。展昭无所事事地摆弄着自己捏的那个年糕人——不过是个四不像罢了,肚子也略略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偷偷摸摸就要去够,半途就被公孙策拦住了手,长箸一挑,在他的脸颊上扣了个印。展昭有些受气,拾了他扔在一旁的另一根筷子,干脆地在对方的额头上吧嗒一个。

这扣的地方还真是不偏不正,活脱脱眉心被点了朱砂的总角小儿。他自己不清楚,可一旁的包拯憋不住乐了,心中暗自佩服展昭小小年纪就有此智慧胆魄——然后被这两个勾结好的了两颊各自扣了红印。


三月


大概是出于无聊,又大概是因为外面月色太好,春桃突然掀了大包的帽子,招呼着姊妹来看他头顶的月牙。大包那时才隐隐约约闻到了些酒气,再看看那几个姊姊,脸上的酡红似乎也都有了来源。大包一向很听话,当然也乖乖地坐在那里让她们指指点点,不怎么做声。倒是小蛮满脸轻松地插着嘴,一群人互相唱和给他编着故事。大包突然就觉得姊姊们都好厉害,似乎什么都知道,似乎说的都是真的。

她们说他是个逃犯,被刺了青,又害怕被发现所以偷偷改成了一个月牙。他觉得一阵恐慌,小心翼翼地捂住了额头,心中暗想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否则会被捉到大牢里去的。又觉得以后一定要和看守牢狱的万大哥搞好关系,说不定进去了还能逃出来。

他又看了看此时酒劲上来,醉得东倒西歪的姊姊们,却全然没有对他的恐惧或是厌恶。便觉着心里像是吃了大包似的温暖。


四月


无惧也像他,长了年岁也就不像过去那么胖了,如今也颇有一番风骨。展昭却不知怎么想起了包大娘和包拯总爱捏他的脸。公孙策虽然喜欢跟他嘴皮子打架,可真要上手又是不愿的。分明与他说着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在双喜镇却对着傻乎乎的大包大哥能为了抢一只大包在地上滚来滚去。

真是幼稚,他想。又觉得自己的这两个大哥真是让人搞不懂:一个分明是大宋第一才子,却在风花雪月的时候醉得一塌糊涂念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诗;一个分明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却永远摸不透别人的心思。

无惧问他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声音倒是还脱不开几分稚气。他在展昭的手心放了颗的雪兰,想必是瞒着师兄偷偷摘的。展昭拢了拢手,让那朵白花更靠近了拳心些,道:为故人添柱香。

罢了,既是故人,便故去吧。


五月


那小儿倒是跑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出了巷子。只可惜他在平时就总是被两位大哥拖累着不得不到处跑又总在师父哪儿跑腿的展昭面前,不得不显得班门弄斧尤为可笑。展昭不由得暗喜,只想着能找回钱袋了,能付了酒楼老板的菜钱,总可以不让自己身败名裂——让公孙大哥回来知道了,还不得被他每天嘲笑个没完。边想着,他飞身一跃,直直堵在那小儿面前,男孩转身想跑却已被紧紧攥住细瘦的手腕。似乎是展昭用力太大了,只听男孩闷哼一声眉头紧锁起来,眼中金光一闪,便猛地一脚向他招呼过来,这下可是对准了他腹腔最柔软的部分。展昭瞅他小小年纪竟然用这要人性命的招数,不由得皱了皱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与他并没有相差多少。他迅速且平稳地后退了半步,自信满满认定自己不会被击中。

但又失策了。

男孩那一招用了似乎是他全身的力,可速度并不快,在展昭眼里甚至算得上是刻意磨蹭。当他似乎是踢到最远时,还离了展昭的身体有半寸之遥。那小儿忽得一顿,没有丝毫缓冲,只见那瘦得似乎一碰就不能再支撑的腿发出了一声似是断裂的声音,却整整拉长了一节,又猛然加速直中腹腔。

展昭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猜中了这是个什么功夫。但待他有反应已经晚了好些,勉勉强强死撑着往外挪动了些,可怎么也没可能完全躲过这全力一击。他只感到胃脾一阵钝痛,下意识松开手去按住自己的腹部,男孩就趁机脱离了他的禁锢。待他再次抬起头来准备再次获得主动权时,那瘦弱的小儿全身都拔高了好些,竟然是在俯视自己了。 


六月


孙策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一天他简直做梦都在想。尽管自从成了鬼,他连睡觉都不曾做过。他只是张了张嘴,觉得有些发涩:

“喝了孟婆汤,是不是什么都会忘记?”

    “也许,喝了就知道了。”

 “那是不是也遇不到曾经的兄弟了?”

公孙策回头朝他皱了皱眉,只道:“孙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兄弟一样是兄弟,是不是那一个又有什么所谓的呢。”

孙策还没太释怀,却看着对方一脸坦荡也不好意思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索性随着他一饮而尽。只在最后隐隐约约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句话语,有些含糊,也许是刻意想让他听见又也许并不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眼前脑里一片空白了。

“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再也不用遇到将军您了。”

说得好像他很想似的,孙策念叨着。

不过,如果遇到了也不错。


七月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九个小时之后可以说得上丰盛的早饭会充斥着火腿,然后看着公孙泽那一副得意洋洋却让人恨不起来的样子胡说一通肉食纪念日。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九小时零七分钟后响起的电话铃声会告诉他们一件新的大案。案件的死者是个古董店老板,死亡现场的墙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眼,而古董店里还遗失了一只乌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十四个小时后会有一个五十多岁却依然自称青春靓丽的奇怪女人造访DBI,最后甚至入住龙图公寓。而这个女人,又恰巧是包检察官的母亲。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后来的后来,他会一天里遇到一个在博物馆工作的女子四次。而那个算得上古灵精怪冰雪聪明又巧合地让他不住地喜欢上的女子,偏偏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偷。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所谓的血眼指代的竟然是十年前犯下多少丧尽天良的案子甚至害死了一位警察的神秘组织孔雀眼。而那位聪明绝顶却惨遭不幸的警察,偏偏就是那公孙家不能踏足的影子。

然而此刻,包正只觉得很舒坦。他听见门锁传来的咔咔的转动声,在黑暗中终于透过来的一点浅薄的光亮。而公孙泽正把那光亮披在无形的羽翼上,恰好泼撒了一身的静好。

包正忽然就涌起了一心的温暖,恰如明日不能再到来。


八月


两个服务生指了指,展超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上司。公孙泽躺在阳台上,外面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映出明亮的红色。白衬衫黑西装虽然有些凌乱,但领结还是一丝不苟地系在脖颈,用发胶抹成大背头的造型也终于不堪重负,软绵绵地垂下。展超上前推了两下,公孙泽仍屹然不动,甚至似乎睡得更死。他没有办法,只能让上司趴在自己的背上他背着往外走。展超听见上司模模糊糊的梦呓,像是哪里一闪而过的星光。他不理解,那种似远似近的声音所诉说的对象并不是他。公孙泽把头埋进他的领口,鼻腔里又发出几个隐约的单音。

他感到肩头正被湿濡,不知从哪里掉落的红花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那种颜色,像是窗外的霓虹灯,新娘的礼服,包正的西装,又或者是那封寄来的请柬。

那是故事的开始,但这不是故事的结束。公孙泽次日醒来,完全没记住那天发生的事。他升作局长,娶妻生子,后来在枪战中了结一生。他活得幸福美满,没有遇到任何后悔的事,也没有走错过一步。他结婚的时候妻子穿着白色婚纱,美得像是神话里的织女。她很白,皮肤也很好,跟包正一点也不像。


九月


夏天夜晚虫子的鸣叫和冬天早晨冰化的声响都不知在何时消失殆尽了,只留下导火索燃到最后的轻微爆破声。包正只感觉有些遗憾,长期浸淫在母亲的思维下的他不正经地唱起了歌来:
“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如果能听得到声音,包正的歌声一定难听到连鬼都要哭着求他住嘴。可是这时候他像是潜在清澈的水底的大鲵,迟钝地张嘴,干燥的嘴唇上粘稠的声音太过清晰,可是随后的话语轻盈得如同一串泡沫,被卷走得无声无息。他闭上眼睛,却像是真的和公孙泽舞蹈了起来。狭窄的浴室变成了宽敞的舞厅,硝烟味变成了舞台四周的光雾。公孙泽的舞步和他老古板的性格一样滞后,包正抑制不住地想起第一眼时,天台上的大风吹乱了公孙泽用发胶固定好的老土的短发。

世界那么安静。

那时候公孙泽满脸不满还是那么清晰,尽管那些不满早就一点一滴被他自己掩埋。包正忽然有些懊恼——那不是一天就能发生完的事,而自己却来不及发现。他感受到灼热和冲击正在把自己笼罩,耳畔却寂静得像是身处坟墓。也许公孙泽那时候跟他说了什么,但是人类脆弱的耳鼓膜在这时候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的话语。

世界那么安静。

就算在哪个角落发生过一场爆炸。


十月


刚才尴尬的沉默似乎可惜了起来,此刻展超也跟着匆忙从长椅上蹦起,干巴巴地后悔刚才不多说几句的自己。做了七年探长的公孙泽当然是去赢得更好的未来,成就更多的事业,实现更大的理想。这种离开应当是被祝福的,但是展超才在这时候泛出多多少少的不舍。可是那离开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挺直,酒红色的马甲束着瘦削的肩膀,脚下的皮鞋踏着砖石发出好听的敲击声,像是奏击着一首昂扬的军乐。展超不自觉地举起了手,定格成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像是当年在广场接受表彰的公孙泽,像是当年在广场正式成为警员的自己。火车吼叫着远去,送行的人也纷纷离开,伫立在站台敬礼的展超显得特别怪异。随着火车一同前行的公孙泽大概不会看到这幅景象,因为他,像是包正,都是不喜欢回头的人。

然而那又如何,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有什么理由。光是一个行为本身,大概已经解释清了其中的全部涵义。

展超无声无息地面对前方站立,像是等待着哪个不会出现的人朝着他喊出下一道命令。


十一月


高齐依然笑得很温和,就像是个老妈子,郝晨暗地里掐了自己一下,懵懂地看着高齐道完歉转身走了,双手揣在兜里,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名牌上还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字。于是郝晨也收回了手,揣进风衣的口袋,其实这件衣服一点儿也不暖和,口袋里头的毛还有些扎人。他攥紧了拳头,又悄悄握住口袋里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他进了洗手间,悄悄掏出来——是一盒药,维C银翘片。依旧没有写给他什么,只是在说明书上划了几道。郝晨突然想,难道是因为高齐的字太龙飞凤舞不堪入目。这想法或许真的很可笑,因为他自己颇给面子地笑到回到家,甩下大衣给了高齐一个拥抱的时刻。


十二月


纳比,你一定不知道。

以至仁至善的真主的名义。

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二楼的书房里。从这儿往下望去,可以看见整个儿的庭院——包括勤劳或是懒惰的佣人。这些佣人里当然有你,纳比。

不论是作为厨师还是司机,你都糟透了。我记得那是1947年,你被推荐来,做的第一顿饭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半生不熟的豆子,有股面味的馕。而头一次坐在你开的车里,我也只觉得颇考验自己的心脏,频繁的急刹车使我不得不抓住扶手才能达到平衡。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留了你。刀削般的颧骨,淡褐色的眼睛,一头浓密的黑发——日后一丝不苟地梳向背后,留下好看的大鬓角。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纳比。从来没有。

这也可以解释我为何在你抬头后很久才说决定雇佣你,并给了你花园最尽头的房间,只有你一个人住的房间。我只是在想,如何能够不失去你。这个问题不算很难解答,因为直到如今你都还在,只是不论是那时还是现在,我都在惶惶不安——今天的你还在为我准备早餐(确实比开始时好了很多),等待与我一起散步(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我要求你陪同但从不同你说话的缘由,我把步子迈得很大,就可以听到你急切的脚步声,就像是对你还在的确认),只是明天呢。

纳比,我总害怕哪天起床,看不见你那难吃的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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