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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岁岁年年【十一】

第十一章
母亲辞退了齐老先生,把他和公孙薇都送去学校。并不是资金缺乏之类的问题,毕竟两个人——特别是公孙泽,一向少与人交往,每天在家看着的人少又恐怕会出事。齐老先生挺重感情地和兄长握了半天的手,然后出乎意料揉了揉公孙泽的脑袋。公孙泽愣了愣没吱声,也没把他的手拨开,就任他摸着。突然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好人,每一个人都变得那么温柔,似乎错的反而成了自己。公孙亮等齐老头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捏开他的掌心,塞进了一个塑料的手掌大小的东西——是个飞机模型。公孙泽下意识握拳,扎着手心生疼生疼,又捏着机翼把它提起来。灰色的涂漆,做工也很粗糙,公孙亮蹲下来看他,说:
“阿泽想做什么就去做。”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公孙泽有些不可否认的激动,但鉴于浓厚的困惑依然在包裹着他,大概是没有人能看出他所谓的激情澎湃。并不是说非要做一个飞行员或是之类的,只是他相当厌恶被一切都规定好,你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非要用亲情的力量用爱来挟持自己。明明那时父亲的棺椁还被摆放在大堂,他用过的手枪甚至沾了洗不掉的鲜红。公孙泽把警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齐老先生是个唯物主义者,作为他的弟子,公孙泽不觉得其中能带来什么,幸运或是灵魂。事实上非要说,这警徽带着的是霉气还吃不准。只是不论它能够带来什么,公孙泽只知道它是属于父亲的,那个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终究算得上是英雄的公孙局长。父亲真的想他当警察吗,他想。如果父亲知道做了一辈子警察的自己会这么死掉还要这么想吗?

公孙亮目送弟弟的离开,不知是释怀还是担忧地露出了一点笑容。自己的弟弟,怎么样也是不肯让他去赴险,何况又是在这样如战场一般的地方,面对这些亡命之徒。公孙泽手里攥出的勒痕有着浅浅的紫红,而手指尖却无一例外捏得用力到泛白。他抬头看看午后的阳光灿烂到刺目,就像是自己做下决定的那天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无数个午后。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乐意不乐意,他只在很小的时候说过想要读大学当医生,后来有关理想的问题就只会回答警察了。没有人说他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他们总以为孩子还小,听不出语气看不会脸色。怎么会呢,就算是孩子,也懂得那样表达的好与坏。

母亲没同意兄长休学顾家,认为自己能做得很好,公孙泽去上中学公孙薇去上小学,现在家里也是空空荡荡,但意外更有生气了些。公孙泽和妹妹本来是要先于父母吃饭的,也不太和他们交流,现在上学了,又加上家里佣人都被遣散干净了,做饭的人先是母亲,后来逐步变成了公孙泽。他照顾人的本事大多是那段时间习得的,可惜母亲并非擅长厨艺又没用心把他培养成一代大厨,那些食物顶多是能入口罢了,公孙薇见识少吃得津津有味,后来出门下馆子的次数多了,私底下都把那最简易的做法叫狗食。不过即使是狗食也有出彩的地方,公孙泽最拿手的就是鲫鱼豆腐汤——因为这个公孙薇想了很久要不要改叫猫粮。或许各位看官能对这个有些印象,且顺带一提,公孙亮最中意的食物便是这个。

当然学会做饭是在读中学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或许应该更早说说关于中学。似乎所有的老师都很喜欢也看重摸底考试,公孙泽刚来就受了这么一遭。他并不紧张,事实上有些放心过头了——他单记得齐老先生曾经给他做的试卷上总有个悦目的分数,却忘了这两年几乎不曾再在齐老先生地方认真上过课。所以这次他输得挺惨,红色的钢笔在发黄的卷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难看的数字。公孙泽把试卷卷成一筒,终于真真切切明白了自己还真和齐老头说得那样,并不是很聪明——或许不用功连普通人都做不到。当然后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多虑了,也是齐老先生说的,试卷上的成绩并不能代表有没有天赋,真正的智力也要看懂不懂,会不会用。

可惜公孙泽那会儿还不对这些这么清楚,他只顾自己低头消沉。旁边几个同学已经打闹开了。班里的大多是小学就在一起读都互相认识,原来同班的也不在少数,男生女生围成了几个圈子有说有笑兴致盎然。十几岁的孩子可不会孤立人,说笑间就有人跑来跟他讲话,少年个头不小脸也挺长,寸头,戴了一副跟奶瓶底似的眼镜,看起来傻愣愣没一点戒心。当然公孙泽也只是个孩子,对他没必要有什么戒心。他抬头看了眼高个子,隐约记起这似乎是刚才老师指定的班长,叫徐青。徐青跟他聊了几句关于家庭生活之类的,拍了拍他肩膀挺豪气地说以后罩着他。公孙泽那会儿不善交际,过于感激地跟他握了手——他不晓得徐青伸出手是为了跟他拉钩的。他后来发现跟这个家伙结识简直是学生生涯里最大的错误,当时他还特别丢脸得差点热泪盈眶。徐青家里父母都是教授,对他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娇惯。所有在课本中出现过的定理或是解答,徐青都非要自己再尝试一遍。哪天晚上他跟着徐青偷偷溜进学校化学实验室来找原料,被老师捉了个正着。

那老师姓展,在学校的高中教化学。才来不久,人看起来很年轻,据说和他的学生们常打闹成一团。但那时候公孙泽还不清楚这老师的豆腐心,毕竟瞪着眼睛训他们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徐青还想出口辩解,公孙泽瞧见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匆忙把他衣角拉了。展老师看看天色晚了,问过他俩家里知道在外面吗,都答扯谎说了今天住同学家。又问两个人晚上有地方去吗,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展老师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他们两眼——其实那两眼一点威力也没有。展老师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进了学校旁边的小街,又进了一栋房子,公孙泽才知道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化学老师其实连小孩都有了,不止有了,还都六七岁了。那小孩拿着根木杆子做的枪指着他们嘣嘣大喊,徐青还很配合地被捅倒在地不停抽搐。老师拿了个东西敲了敲小孩儿的脑袋——是个苹果。小男孩顿时满眼欢喜,跑远了自己去吃了。

展老师那下笑得挺放松的,转过脸却不再笑了:“阿超有点太皮了——你们两个大半夜在干嘛?”
徐青七手八脚从地上爬起来,被公孙泽扭得终于能心平气和解释了半天在做科学实验之类之类,老师转着眼珠地上下端详了他,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惩罚的事最终还是没有落实,只是口头教育了一会儿,叫他们以后有空去找他做实验。徐青开心得快要蹦起来了,公孙泽颇为头疼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再也不要和这家伙一起出去了,丝毫不管自己共犯的身份。

当然后来还真的没能一起出去,开始是因为学业变忙,后来等到徐青剪了爆炸头,裹上绿西装,再改了名字叫徐庆后,是真的没机会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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