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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骂我,我就打你。

岁岁年年【十三】

第十三章
在浑浑噩噩之中突然有了方向,对于公孙泽而言确实是件影响颇大的事。像是自出生以来的那么多时光,终于有了一个狭小的作为宣泄口的意义。他欣然接受了这份不算困难,但也无论如何归不到简单的意愿,并朝着那个方向开始努力——而那个所谓的方向,又恰巧就是公孙亮这个人。

公孙亮并不希望他成为一个警察,但也只会支持他的想法。那事以后,常给他讲些发生过的事情,像是警局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年末,像是警校里插科打诨的一群哥们儿。公孙泽总是饶有兴趣地听着,于是心中微小的理想越发放大。也是从这时开始,他对自己的学业也更加认真起来。做一个像兄长一样的好警察,当然要和兄长一样有好的成绩,考进好的学校,他如是想,算是终于能够不留余力地朝着兄长努力起来。

当公孙泽终于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读书的时候,公孙薇却早他一步,更快地察觉到自己的未来应当如何。她并不羡慕精巧的文字和曲折的故事,却不得不对身边的所有故事着了迷。念了中学,接触的人和事也更多了,每天的早报晚报也大多只有她一个人看。说是女孩总比男孩早熟,虽然公孙泽并不能再算是孩子,但实际想想,所言非虚。

然而这边暂不详谈公孙薇的情况,却要说一个别的女孩。事情发生在公孙泽努力的旬月之后,他坐在教室靠窗的第五排,因为身高,后面已经没有人了,身边也没有同桌。然而那些时候他还算开朗,待人又真诚,还有些孩子气,毕竟不会缺少朋友,与前桌的同学都处得挺好。这要叙述的姑娘,就是他斜前方的一个。

女孩长得大概算不上非常好看,但也是干净利落。那阵子依然流行童花头,于是女孩剪了短发。比起他总是能够和四周相处得好,女孩就显得孤僻又沉闷。当然比她更加孤僻的,公孙泽也早有接触过,所以跟她讲话时也不会有什么寻不到话题的难堪。哪次学期末,因为要换教室,年年都会把桌洞里的东西带回家。课本并不多,放在布包里都装得下,公孙泽提早几天就归置好了。他前座的课桌里堆了不少杂物,乱七八糟的被他扔了好些没用的。女孩却很精细,大概她家境不错,里面放了不少的小说和几本诗选。公孙泽并不熟悉文学,只是觉得名字还算面善,像是看见公孙薇读过。她的布包塞满了,仍然拿不下,又恰巧那是学期的最后一天,是定要一口气拿完的。于是当公孙泽推着自行车走出学校,就见到她抱着一大垒书的光景。确实很多,都遮了她的脑袋,颤微微或许看不见路。公孙泽有些目瞪口呆,却觉得这是肯定要翻倒的——确实,在他这么想后不到几分钟,那一大摞的书马上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女孩也坐在地上,看起来也似乎不知所措。

公孙泽并不能说是一个传统的乐于助人的家伙,但毕竟与她相识又算是熟悉,总不能在一旁冷眼旁观或是掉头就走。于是他把自行车停在旁边,帮着把书一本本拾起来,又掸干净上面的灰尘,放进了自己的车篮子里。“你家往哪里走?”他说。

女孩还在愣愣地瞧他,听他那么一问,脸便忽然涨红了,连说不用不用。四旁的人也早注意了他们两个,有熟悉的已经捂着嘴巴笑开了。公孙泽却没想太多,只觉得或许大家都在夸奖他见义勇为,心里还有点开心,更觉得距离兄长或许短了点。他又问了一遍,女孩红着脸低着头,手指了指一个方向——与他的家似乎相同。

当然最终仍然没能送到家门口,公孙泽看着女孩抱着一大摞的书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时不时把头从书后伸出,张望着眼前的路。然后拐了个弯,就看不见了。然后公孙泽骑着车往家赶,恰好公孙亮正在摇门铃,手里提拎着个纸袋,里头传出糖炒栗子的温暖香味。里头的公孙薇或许叫了一声,开门后兴奋地扑过来拥抱两人。

此后女孩仍然坐在他的斜前方,待他却话多了好些,好多次还能冲他笑出声。加上家的方向竟然差不多,公孙泽也会下意识地陪她走一段。也毕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总是一群人说说笑笑走的。后来有一天,女孩递给了他一封信。说是信,可也只是抄了几首短诗。诗的内容很简单,却显得更加奇怪。公孙泽突然记起很久以前有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家伙给他的那么多个纸飞机,心觉这封信一定暗藏玄机,或许是她的求救信号。翻来覆去好些遍,仍然没有一个结果。他甚至想要尝试把这封信放到火上烤,或是浸在水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不同。只是他并不觉得这样的一个女孩会想去到情报局工作,于是没再尝试。

但是直接去问“这是什么”未免有些过分,公孙泽于是誊了一首普希金的短诗,用牛皮纸封好,递给了她。不能怪他实在不善文学,饶是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他都去请教过好几次公孙亮,又怕会不合适,抱着诗选纠结了好几天。女孩红着脸收下了,等很久以后公孙泽才能明白那是一种青涩的暗示,或许目的是要将来做朋友,又可能是谈朋友。但是实在无法说出口,就搁下了。再后来公孙泽苦苦暗恋胡法医却得不到回应,只觉得一报还一报,毕竟女孩也恰巧姓胡。

但也不仅是如此。女孩不曾和他一样失落,仍然看着自己攒钱买下的小说诗歌,也能跟身边的人偶尔谈笑,反倒更加开朗起来。他那时对这方面确也迟钝,只能觉得或许誊写的诗歌也算是发挥了作用。那种满足的膨胀感很快湮没了他,正如他决定了向前的道路的时候。不同于他的一知半解,公孙亮很早就知道这一整件事。他踌躇于应该支持还是反对,只是在公孙泽向他询问诗歌的时候只单纯依着他的意思来了。总是顺其自然比较好,他这么安抚自己,仍然有些愧疚。

恰好那时警局刚去了一批人,公孙亮平时表现就不错,加上性格也挺招人喜欢,给他升了组长。公孙薇连着几天回家了就躲进房间里,有时候忘记关门,公孙泽就瞧见她在台灯下认真地写着点什么。她饭吃得不少,但总是瘦瘦小小长不胖,灯光一照,更是看起来营养不良。公孙亮拍了拍正探头张望的他的肩膀,于是心照不宣地笑了。或许三人里,最有出息的还是公孙薇呢。

然而远方哪个城市里的“黑鬼”,也正埋头于准备司法大学的考试,偶尔会想起曾经上房揭瓦给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孩扔了那么多个纸飞机,又或者在连日的苦读后偷偷想一想喜欢的女孩的音容笑貌。或是曾经是个小小的孩子的展超,软磨硬泡让父母给自己买了一个进口的玩具枪,偷偷放在包里,决定要变成能够保护身边的人的英雄。又像沉浸在实验室的徐青,三天两头骚扰学校实验室的老师,半夜偷偷溜进去做着十有八九要失败的各种实验。在国外求学的阿南养了一只牧羊犬,总想起儿时对门那几个拿他开玩笑的孩子,又想起那条金鱼,像一串气泡般在枯燥的生活里窜上窜下。那个嫁了记者的小保姆,前些月恰好有了孩子,找着算命先生给取了名字,有说是八字好,将来定要大富大贵光宗耀祖的。很快被别的人家聘去的齐老先生阖上书本,扶了扶自个儿的眼镜,就想起他最得意的门生,和那门生也算聪颖的弟弟。

一切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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