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iveee

栅栏

*现代paro

*甜

*一发完

老旧的走廊，空气中悬浮着干燥的灰尘，阳光穿过模糊的玻璃窗，又被防盗网分割，最终如数把尖锐的刀锋般剖开昏沉。投在地上，也投在墙上，像是整齐拥挤的书架。

尉迟真金踮着脚走过狭窄的楼梯，有时候手不小心碰到护栏，就沾了许多灰，还在袖口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印子。他耐心地记着数：底楼到一楼有十四级台阶，再往上，每半层有九级。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到了。

尉迟真金把手里的购物袋向上提了提，向着走廊走去。他的影子一路挡住了地上防盗网的印痕，阳光也在他的脸上和胳膊上投下灼烧般的条纹的装饰。只是有些刺眼，于是尉迟真金把右眼闭上了。

他住在五楼，每天上上下下要不少时间，但所幸他体力一向不错，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困扰的。不过狄仁杰常和他抱怨，说有时候上了一天班还要爬楼梯，台阶这么窄，一不小心就要跌下去的。想到这里，尉迟真金前进的步伐顿了顿，他身上流动的条纹也停了。

狄仁杰已经消失很久了。

其实也说不上是消失。虽然都是警察，但他们两个工作差别不小，武书记又和狄仁杰不对付，时常要把他调离洛阳查案。这次可能急了些，走之前忘了打招呼。这也很常有，狄仁杰不是每次都会和他打招呼的。他接到了什么案子，也从来不和狄仁杰打招呼的。

那天早上狄仁杰还给他留了早饭，可能是凌晨动身的，不算特别急，装了蛋炒饭的大海碗上平整地盖了保鲜膜。尉迟真金睡眼惺忪地摸了摸，早就凉了。他想可能狄仁杰半夜被叫走了吧，晚上下班要好好问问他去干什么了。那天有一家遭到了入室抢劫，还通知了媒体，搞得每个人都焦头烂额。他都快把狄仁杰忘了，晚上回家才想起来。

只是屋子里还是黑黢黢的，窗户外面有车轮胎压过窨井盖的声音。狄仁杰没有回来。

之后他们很快地把抢劫案解决了，是不远处街上饭店的两个学徒工。是初次作案，痕迹留得满屋子都是。被砍伤的受害人也脱离了生命危险。局长叫他去医院探望，还说要摆出警民和乐的样子让电视台拿去做新闻。尉迟真金嗤之以鼻，但是没办法，只能板着脸照做。

处理完文件回家，去便利店买了个盒饭，是宫保鸡丁和蚝油牛肉的双拼。他挺久没吃盒饭了，还有些新鲜，觉得这也不错。

他洗完澡就睡了，夜里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他被惊醒了，隔着落地窗向外看，好像是发生了交通事故，路中间有几个人在吵架。嗓门大得很，他每句话都听得清楚。尉迟真金把窗户关上，又躺回了床上，这下却睁着眼睛睡不着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半夜惊醒了。之前他独居，也是睡眠很浅，夜里要醒好几次。后来狄仁杰搬进来，渐渐睡得沉了。狄仁杰走的那天凌晨在厨房开伙，他都好好躺在床上，直到闹钟响了才醒。与其给他留一碗早饭，还不如给他留一个字条。尉迟真金忽然这么想，在心里对狄仁杰埋怨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困意泛了上来，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周末休息，他难得不需要值班。尉迟真金还是很早就醒了，在床上卷着被子躺着。他望了一会儿天花板，也望了一会儿盖着厚重窗帘的落地窗。或许是不习惯，一米五的床都有些空荡。而后实在有些饿了，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冰箱找点吃的。

冰箱当然不剩什么了，他根本没时间去补充，翻了半天只掏出了一个表面早就软了，但没有明显腐坏痕迹的番茄。他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对着直接啃了，里面很凉，冰得他的牙齿隐隐作痛。

尉迟真金去公园里跑步，看到了好几个遛狗的人，也有很多跳广场舞的老人，还有长了胡子的人。但是没有狄仁杰。

之后出了个大案，尉迟真金很难把心思分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警局里异常忙碌，局长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三天两头找他谈话，催促破案进度，想来上头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尉迟真金当然也紧张，平时都不怎么笑，如今笑得更少了。

那段时间他都不怎么回出租屋，就在办公室盖件外套就睡了，早上再跑去厕所冲个头，身上脏兮兮的，还有股汗味。

等到案子终于告破，已经过去两周了，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勾起嘴角笑一笑都很勉强，脸上的肌肉像是都僵住了。光用水洗总也洗不干净，他的红发也乱糟糟，还粘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格外狼狈。尉迟真金把警帽压低，只露出一双蓝眼睛。

局长知道他压力大，看案子破了就赶紧让他房间，赶也似的把他赶回家睡觉。尉迟真金有些木然地坐地铁回家，幸亏不是上下班高峰，人不多，不然凑在他身边的都得捂着鼻子。一到家，他倒没那么想睡觉了，把衣服全扔进洗衣机里，只想好好洗个澡。

热水冲到背上，他才有些活过来的感觉，喉咙发出一声含糊的声响。眼睛闭上，觉得困意正随着氤氲的蒸汽往上泛滥。

当然狄仁杰还是没有回来。

再后来他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有时候清闲，有时候有领导过来视察，有时候有案子。日子还是一样过去了。这样又过了三个月。

尉迟真金有时候想给狄仁杰报失踪，有时候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又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想他。

而此时，尉迟真金站在出租屋门口。他把手上提着的写了某某培训班的购物袋小心地放在脚边，从皮夹克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是温热的。他找到那把十字的，对上了锁孔。

他听到了脚步声。

非常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脚步声。从狭窄的楼梯一路向上冲，可能还扶着落满灰尘的扶手，老旧的木头嘎吱作响。

尉迟真金扭过头，看着狄仁杰从走廊尽头一路跑过来，阳光在他的侧脸落下栅栏般的影子，他像小人书的翻页动画一样向前跑来。

他把钥匙串扔在地上，也跑了过去。他在栅栏下给了狄仁杰一个拥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