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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故人庄

 

（一）

中午下学，公孙策已有些饥肠辘辘。他看着孩童们纷纷欢呼雀跃着回家，心里不禁为他们的朝气感慨万千。他回忆不起自己那些年前是否也是如此，然后想起了包拯那张臭黑炭脸。那时候他只顾着和包拯争个第一，哪儿有这个轻松劲。

他伸了个懒腰，抚了抚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从京城刚回来的时候，他在重压之下可以称得上是形销骨立，父亲都不敢碰他，怕碰一碰就散成一滩骨架子。而如今，公孙真为了他在府里新聘了三个厨子，每天为他一个人做一桌子菜。大鱼大肉，都是补的。他知道父亲担心他，但这就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了。于是把包大娘也接了过来，也不会太冷清。这些日子他胖了不少，脸上终于长了些肉，心宽体胖。

 

已是饭点，书塾和公孙府挨得很近，催他去吃饭的丫鬟正扶着墙躲在后面偷看他。公孙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丫鬟抖了抖，低着头走近，向他行了礼，“少爷，老爷让您早点回去吃饭。今天好像有少爷您的故人来。”

公孙策向前走的步子顿了顿，心想哪个王八羔子的故人，难道包拯不好好去躲着，回来当靶子？难道展昭闯荡江湖没两天就想回家了，还学了故人这个文绉绉的词？难道是风筝，她从大辽回来了？他心里咯噔一声，步子不由得变得急促了起来。丫鬟小跑着才能跟上，她喘着气继续说：“他说是少爷您在京城认识的，姓广，好像叫广充。”

这个名字太陌生了，但他也拿不准。在京城那些时间，有不少人来他的侍郎府和他打过招呼，更别说宴会上的觥筹交错。若是那么说，可见也不是个小人物。公孙策不停地在自己的记忆里检索。可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好像加上了沉重的枷锁，或是被层叠的蛛网覆盖了。他迟钝地从中抽取，却不得要领。

 

回到公孙府，好似一下热闹了起来。院子里黑压压多了好些人，都是站得笔挺的，比升堂时的两排衙役像样多了。但他们都默不作声，热闹也是假的。公孙策听到有人在房内的谈笑声，他的脸登时铁青起来，快步往里走。

 

果然是他。

 

“庞——”公孙策攥紧了拳头，几乎是把他的名字喊出来的。但对方的手更快。只是一刹，就闪至他面前，掩住了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话。公孙策呜咽了几声，眼带恨意看着他，挣脱开了他的桎梏“不知您拜访这里有何贵干，庞统？”后两个字公孙策压低了声音，却咬得掷地有声。

庞统背起手，对着他笑了笑，“公孙贤弟啊，京城一别多时未见。今日恰路过泸州，听闻贤弟在此，广某前来叨扰，不知贤弟欢迎不欢迎？”

“怎能不欢迎呢。”公孙策作揖，笑得一旁的丫鬟忍不住发憷，“广兄能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两人说说笑笑着上座，公孙真被那变故吓了一跳，看他们现在的仗势，想必是真的旧识了。他是不希望公孙策再与京城的那些破事有什么牵扯的。不管这个叫广充的有什么能耐——且从他的随从来看，定当是个人物——也不能让他把公孙策再捉了去。公孙真面上和善得很，但心里的小九九也一直打着没停过。公孙策看不出来他爹心里的古怪，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庞统身上了，目光如炬，像是要把他盯出个窟窿似的。

庞统假装没看到，对公孙府的院子夸了又夸。公孙真被夸得很受用，他儿子被送去天鸿书院后，他就开始沉迷于收拾院子，侍弄花草，尽管少有客人拜访，更少有人能看出这个院子的妙处。他连阻止广大人把公孙策拐走的念头都不顾了，和他聊起了风水和花草。庞统是谁啊？飞星将军，这风水之事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公孙策压根插不进嘴，只能讪讪地看着他们，默默地啃着自己碗里的大鸡腿。

 

饭后，公孙真离开让他们二人叙旧，他已经一心觉得这个后生博学多识，公孙策和他交友是个好事。公孙策可不这么想。公孙真还没走远，他就一掌拍在石桌上：“王爷，您到底为什么而来。若是为了包拯，那么很遗憾他不在泸州。”

庞统当然知道包拯不在泸州，他也知道包拯跳崖。公孙策说他是刻意过来找麻烦却是误会他了，他还真只是路过而已。但公孙策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有趣太有趣了，他看得兴致盎然。

 

泸州三子都太有意思了，他不由得想来结识结识，特别是这个让他的计划最终溃败的公孙策。

 

“本王不是来找包拯的。”于是庞统说，“本王是特地来结识公孙贤弟的。”

公孙策感到愈加愤怒，但又不好发作，于是他道：“王爷好意，公孙策心领了。但这结识，就算了。”

“本王已经决定在泸州歇歇脚。公孙府应该住得下我一个闲人吧。”庞统起身，对公孙策摊摊手，“不知公孙贤弟意下如何。”

公孙策咬了咬牙，瞪着眼对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王爷请。”

 

庞统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激怒公孙策，但他此前看了太多皮笑肉不笑的公孙策，这么直接地摆出厌恶的样子的公孙策真是太稀罕了。他心满意足地跟着公孙策走向厢房。那个房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公孙策面无表情地道：“招待不周，望王爷海涵。我等会儿差人打扫。”

 

公孙策前脚刚走出厢房，庞统后脚开始四下打量起来。书架上摆着的是四书五经，墙上挂了两幅书画，看落款，是出自公孙策笔下，但手法相当稚嫩。他在京城的书画铺里瞧见过公孙策的作品，远比这里的成熟得多。另一面墙上有一幅山水，看起来也不像是出自公孙策的手笔。他凑近看了看落款。公孙真。

他想他真是小看公孙家了。他原以为公孙真不过是一个小城知府，但这画绝对称得上大家之作。

 

“家父的画在泸州有些名气。”正此时，公孙策从门外进来。他一眼看到庞统正上下打量那副画，“王爷若喜欢，我可以问问家父能不能送您一幅。”

庞统摆摆手：“给本王就暴殄天物了。”

公孙策心里嘟囔那可不是吗，我也就说说，谁真给你问去。庞统似乎也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饶有趣味地笑了笑，道：“公孙贤弟可有什么事？”

公孙策像是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敛了脸色。“包拯和展昭都不在泸州，王爷您若是想要继续在这里待着我不介意。”他顿了顿，盯着庞统的眼睛，像是想把他的目的看穿，“但您要是想要找我们的麻烦，不如早些回京城歇歇。”

庞统一听，好家伙，合着还是担心我惹事呢。也是，在泸州三子面前什么绊他都给使过了，这被怀疑还真一点儿不委屈。于是他点了点头。

公孙策看起来很满意，继续道：“我打算安排王爷的飞云骑住在县衙，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他尚不知日后会起什么波澜，但这个“故人”的到来已经让他隐隐有了些预感。说不清楚是好是坏。

 

但定有故事发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