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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赢(上)【沙尉/狄尉】

输赢

上  



(上)




沙陀忠好像从来没有赢过。




他是铁勒人,儿时因为黑山之役成为孤儿,被官兵收养,带回洛阳又被王溥收为徒弟。光是人生的前十年就已经足够跌宕起伏。


王溥毕竟是御医,选中他倒是让他的养父母高兴了一把,欢欢喜喜把沙陀送过去了。一起玩闹的小伙伴脸上都写满了羡慕。沙陀当然也不懂,他觉得自己赢了,也随着高兴,直到进了王溥的医馆,第一顿饭里就下了毒,他嘴唇青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话也说不出来。王溥手舞足蹈,还拿本子面对着他写写画画,丝毫没有要给他治的意思。


沙陀那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回忆自己前十年的人生,什么结论都回忆不出来。


当然他没有死,后来也习惯了他的师父隔三差五用他试毒。有时候毒太重了,也会替他治了。再后来又收了几个徒弟,大多是孤儿——其实也是被坑蒙拐骗进来的,沙陀见他们,其实悄悄舒了一口气。到底不是他一个人受罪了。


但总体来说,做王溥的徒弟还算不错,特别是有了几个师弟之后。他们会负责做饭,好歹师父不会在饭里下毒了。王溥也教他们医术,扔给他们的书好些都是珍贵的古籍,翻阅得很随便,书页上甚至会沾了米粒。


沙陀忠悟性不错,至少在王溥的所有徒弟里算是最好的。他有时候也会想将来做什么,坐在医馆的天井下,望着那一小块洛阳湛蓝的天空。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在被王溥一声怒吼叫他赶紧洗衣服别发呆之前,得出了还是做个御医最好的结论。


他其实也没太怀疑过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御医——师从王溥又医术不错,这条路对他而言是稳当极了。


直到那一次,王溥突发奇想和猿猴换了一只手。


那只猿猴又跑了。




他就这样被扔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那时候还是尉迟真金呢,穿着紫色的官服,玄色的披风,凶神恶煞极了。沙陀只远远见了他几面。他只是个医工,进大理寺认路都是薄千张带的,哪儿轮得上去尉迟真金面前走一遭。


其实说是大理寺医工,说白了是给那些受了酷刑的犯人治病的。大理寺一直留不下医工,此前向太医署要了好几次人了,都哭着喊着要回来。后来没办法,恰好王溥想要一只手,赶紧把他踢过来了。


沙陀本想着这大理寺的医工能有多差,再差也差不过在王溥的医馆里做活。但还是不一样,尽管他来的那几天没出什么大案子,即便是有,也被尉迟真金三两下解决了,他总把别人都挡在身后的,哪儿会有寺丞受伤的时候。但事实是他几乎每天都忙于给重伤的犯人治病。


他一开始是害怕的,也困惑,觉得不合适,为什么所有被押入大牢的人都要从鬼门关走一遭,即使最后被放走了,身上的皮也没一处是好的。后来也慢慢习惯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不过是个伤口,他上药都有些敷衍。有时还想心事。


想他邻家的那个姑娘。


医工轮流值班,他偶尔一天都在家里——王溥在大理寺附近的小宅子——待着,洗洗衣服,侍弄侍弄那盆半死不活的含羞草。但邻家的那个女孩儿却有一院子很美的花。沙陀偶尔从破败的墙缝窥视,能看到女孩儿。


那堵墙修了好多年了,风吹雨打早就垮了,说是墙缝,都能过人了。姑娘家看他小心翼翼地张望,还对他噗嗤笑了。沙陀忠多胆小啊,脸红得像番石榴,连跑都不敢跑,腿一下子就软了,赶紧把视线收回来,盯着自己脚底下。


姑娘家就施施然走到他面前,隔了堵墙,问他有什么事。他总不能说就是想看看你吧,支支吾吾编了个借口,就说是来看花的。其实花哪儿有姑娘好看,他只远远一瞥,连到底种了什么都不知道,视线根本没法子从姑娘家身上挪开。


好在这时候屋里有人喊她,姑娘就转身应了一声,再回头:沙陀终于有了力气,跑得比谁都快,冲出去好几条街,早就没影子了。


他一边跑,一边计划着怎么赢得姑娘芳心。




不等他在脑子里把和姑娘的下半辈子都安排好,大理寺的气氛就陡然变得凝重,让他无力去多想些七七八八的事。洛阳街头的景象也在提醒他,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这便是沙陀忠对龙王案最初的印象。


不过再大的事说白了也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工,就等着过几个月有死囚押进来,他得偷个手臂给他师父换上。只是身处其中,他也没办法完全置身事外。在大理寺当值,他还是不得不听了许多流言蜚语。比如水军遇袭,几乎全军覆没;比如舰船深夜出行惹怒龙王才致此结果;又比如十天破不了案,武后要砍尉迟真金的头。


沙陀见过尉迟真金几面,大多是他在众人之中,而尉迟真金高高在上。也有例外,那次他来的早了,想看看院子里的公孙树长得如何,就撞见尉迟真金站在那里。尉迟真金像是刚从屋里出来,只着官服,未佩帽,红发在头顶绾了一个发髻,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一些。


但尉迟真金再柔和也是尉迟真金,照样让沙陀不敢抬起头,只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就想悄悄溜走。但尉迟真金看到他了,踱步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太医署新调过来的,叫什么名字。


“沙陀忠。”他回答。眼睛里只能看见尉迟真金的一双手——一双看起来绝不属于这位大理寺卿的手。


若是武后真的砍了尉迟真金的脑袋,那他岂不是要把这只右手带给师父?流言蜚语听多了,沙陀忠晚上有些睡不着,满脑子胡思乱想。他想那双手不该给师父,其实也不该长在尉迟真金身上——他在大牢做了那么多天医工,早知道这个年轻的大理寺卿不是什么善茬,倒像个酷吏。那双手却很纤长,又有力。


次日,他当值,在牢里遇到了一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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